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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何有之乡(Part 6)

#双莫 华福 隐莫福莫无差#

#原作同人#

歇洛克不再畏惧那只蜘蛛了。

毕竟一个人畏惧自己意识的造物,本就是件十分可笑的事。正如儿童害怕的鬼怪从来都是他们臆想中的形状,蜘蛛也只不过是他思维宫殿的一种投射。

并且这只蜘蛛还能够帮他处理那些资料,在他把它们填写到黑板上之后,它就会牵拉那些粉笔字,在空白的部分编织上最终的结论。

与其说它是一种潜意识,不如说它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具现化,而且……他差不多也想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了。

它代表着莫里亚蒂教授的思维方式。

在歇洛克意识到当年他在伦敦游学时的导师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而是教授后,那些记忆就在他的思维宫殿里启封了极小的一部分,但这足够他推断出,他的思维宫殿构造模式,来自于当时尚未成为咨询罪犯的莫里亚蒂教授的教导。

因此,在他的思维宫殿里,有一只代表教授思维方式的蜘蛛,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结合他潜意识的示警来看,教授给他留下的无形之物绝不止这些。

但他眼下尚且无法发掘。

咨询侦探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丢下羽毛笔,神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因为被手铐拷在一起无法自然下垂,只好搭在大腿上堆积起来的毛毯中央。

这已经是他失去人身自由的第四周了,时间在此处失去了意义。

他不再奢望救援来临,英国政府也对这山林无计可施,依靠自己的力量逃生的希望更是渺茫,乐观地估计,眼下的力气大约足够跑两分钟或者走十分钟,不超过六百米……而这甚至还没有超出一个标准体育场的范围。

自从那次昏倒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大部分和他的案子有关,只是到最后他总会发现自己梦中经历的与现实完全相反。

歇洛克·福尔摩斯变成了犯罪的策划人,指挥真正的凶手销毁证据,制造可以误导推理的线索,随后将罪名加诸于无辜者,再以侦探的身份裁定他们的一级谋杀、伪诈和盗窃。

咨询侦探在梦里像是完全被罪恶操纵着,他明明想指认罪犯,话到嘴边却变成构陷无辜者,即使他想要让自己昏过去或者逃离梦境也无济于事,他在梦里只是一个偏局一隅的意识,是被姬蜂产入了卵的松毛虫,无法发声,无法移动,甚至无法流畅地思考——他旁观一切,极艰难地醒来又被马上压回无光无感的深渊。

“不要睡……”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深呼吸了两次才站稳,拖着及地的脚镣走向一直被木板封死的窗户,靠住墙壁手掌抚摸着糙砺的木纹,赤裸的脚踝和足底遍布深红色的伤疤——伤口的痂掉落后就会出现这种痕迹,而他只要一搭眼这种伤痕,就能知道距离受伤已经过去了多久。

六月的花枝舒展着,从窗棂的缝隙钻进来,他连着枝干掐下一簇,阖眼垂首去嗅了一下花香。

——

莫兰打开从外面锁死的门栓,发觉侦探并不在书桌前,而是抱臂靠在窗边的墙上,手里拿着一束看不见的花在嗅闻…上校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咨询侦探自那日之后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有一次躲在墙角拿墨水瓶往墙上砸,因为那里有一个洞口,洞口里爬出了一条蛇。另一次是扒着地板言之凿凿地说下面有一份外交书信,还有一次莫兰甚至听到了对方对着他极小声地喊了华生,唬得他都吓了一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与这些相比,假装自己拿着一朵花实在算不上什么严重的幻觉,莫兰便也没有管他,自己去检查了资料的整理进度,收起他写了字的那些纸,才把食水放在书桌上,走过去搀扶住咨询侦探瘦骨嶙峋得能把尺骨和挠骨的间隙按下去的胳膊,另一手环住他的脊背,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去床边坐下。

——甚至这会儿侦探还没从幻觉里彻底清醒,用梦呓一样的声音靠在他肩膀上说:“……华生,天下事没有比宗教更需要推理法的了。”(注①)

面对疲累孱弱又幻觉缠身的咨询侦探莫兰并没有太多耐心,他按着对方左臂上的尺骨和挠骨的间隙狠狠捏了下去,把骨间膜、肌肉和血管几乎掐得黏连在一起又从中间断裂开,疼得瘦弱的男人牙关紧咬浑身颤抖,又是一层冷汗沿着青白的前额浮出。

“……住手,Moran。”

在他松开手后那块皮肤很快地从潮红转为青紫,皮下淤血清晰地烙刻出他手指的尺寸,而旁边已经有了好几个类似的深浅不一的淤痕,还有鞭伤结痂后脱落留下的皮肉轻微凹陷的痕迹。

“吃药。”

咨询侦探伸出右手去拿床头放着的药片和丸剂,机械地把苦涩的无糖衣药品放在舌头上,喝了一口水咽下去,莫兰弹了一下消过毒的输液器,抽取足够的吗啡制剂按着对方的上臂直接进行肌肉注射。

打过成瘾性药物缓解了戒断反应后,侦探看起来状态好了一些,皱着眉头专注地盯着蜷屈又伸直的左手手指,大概是想确认他有没有把韧带伤到行动受限的地步。

他突然听到歇洛克笑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低声念出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姓氏。

“找到你了……Moriarty……”

——【以下部分为第一人称叙述】——

——【主视角:歇洛克·福尔摩斯】——

Moriarty.

【“我最多同归于尽,永远别想我死你活——”】

当我意识到他那句話的真正含义时,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就算已经山穷水尽,他也没有理由单枪匹马在他最不占优势的地方与我肉搏,特別是他还带了个足可提前解决我的帮手——我不该如此低估他,他怎么会这样轻率地安排自己的死亡?——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放任了他自己的死亡。

——他之所以会放任這件事发生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坠下瀑布,只要我还活着莫里亚蒂便仍旧存在。

阖上眼帘走进思维宫殿里一间满是岁月划痕和模糊不清的噪点的仿希腊式白色独立建筑,华美的墙纸紧贴墙壁碎裂泛黄,精巧的廊柱上大理石风化剥落——与周围带编号的灰白色房间形成鲜明对比,仿若在一架精密机械里插进一束枯萎的花——在莫里亚蒂被确认死亡的一瞬间,它突兀出现、成型、敞开,装满了少年时代的记忆。

【“去吧,那是‘真实’。”】

年轻却又和蔼睿智的数学教授踮起脚尖在我耳边悄声细语,他的姓氏英伦三岛的公众再熟悉不过,而我站在那屋子门口,彩色的光影上昏黄的尘霭被一把抹消,白衬衫的旁听生少年抱着牛皮纸封面的笔记簿,朝英俊的牛津大学客座教授请教数学问题。

【“我在写一本书,是叙述小行星动力学的数学专论,已经写到了第十一章。”】

【“你问我它在哪里?啊……”他指了指他那光洁宽大的额头。“我把它们都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称之为‘思维宫殿’里的图书馆……”】

心理暗示,思维植入,清洗改编。

莫里亚蒂教授已经成为了我思维宫殿的核心之一,假令我承认他已经消失,那就等于承认我自己——至少是我的思维宫殿——不存在,而倘若我承认他存在,那等于认同他接管我的思维宫殿,到了那时他也将在我身上‘复活’。

唯一的方法……是同归于尽。

——TBC——

注1:此台词与摘取玫瑰剧情均致敬原作《海军协定》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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